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早晨,给丈夫做完了早餐,拉开飘窗上的窗帘,以便阳光可以洒进这个沉寂已久的小屋。女儿田晓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刚毕业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打电话说想要回来,在外工作实在不容易,很后悔留在了上海这个外表看似繁华实际冷漠无情的城市,不应该心高气傲想着这里可以留下自己。面对女儿初入社会的挣扎困顿,离家千里,举目无亲,顾素珍有时真想立刻去到女儿身边,帮她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可是自己连如何乘坐地铁都不会,普通话也说不囫囵,她也担心自己在外会迷路,到时候再给家里人造成负担。丈夫田建军早年跟随建筑工地来回奔波,干的都是砌墙拉灰的体力活,如今也上了年纪,没有工地肯再收留。好在女儿上了大学后就勤工俭学,减轻了两口子的负担。如今的田建军在楼下的空地上开垦了一片土地,种上了黄瓜和玉米,每日勤恳的翻土、灌溉、施肥,在这一小片田地里倒也忙的自在。田建军不爱社交,与人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给人一种老实巴交的形象。只有在顾素珍面前,他才会非常自然的表达自己的思想,有时遇到街坊邻里看不惯的事情,他会关起门在餐桌上大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素珍初中毕业后父母生病离世,无人供养她再继续念书,她也自知不是读书的料,索性直接进了罐头厂打工,年底回家看望姐姐一家。回乡省亲的远方大姨给她介绍了一门亲事,于是她就来到了离家千里的洹南镇。相亲对象田建军人有点木讷,媒人介绍这是个老实人,很疼老婆。顾素珍没想太多,就留在了这里。这二十年来,她一直勤勤恳恳的当好家庭主妇的角色,女儿田晓自幼顽皮不听话,身为女孩却比男孩还爱调皮捣蛋。不擅长说教的田建军经常拿着拖鞋追着田晓打,田晓吓的哇哇大哭,晚上顾素珍悄悄掀起女儿的衣服,看着身上留下的青一道紫一道的印记偷偷抹眼泪。街坊邻居都知道不爱讲话的田建军娶了个外地的媳妇,媳妇还不太听得懂本地方言,生了个不让人省心的假小子。
女儿后来慢慢长大,步入青春期后性格来了个大转变。从前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模样一去不复返,她变得不再爱与人交流,总是沉默寡言。顾素珍叫她,总是没什么反应。“这孩子,许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顾素珍这样开导自己。后来女儿高中毕业,没有跟家里人商量,报了外省的大学,她想去外面看看。当父母的总想着让自己的孩子能留在身边,将来好有个照应。顾素珍倒也思想放的开,女儿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活法,做母亲的不能阻拦。田建军也是对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喜出望外,一心期盼着麻雀窝里飞出只金凤凰,大力支持女儿去外面上学,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女儿上了大学后,和室友相处的很开心。顾素珍当时在邻居的帮助下学会了使用微信,渐渐地和女儿视频聊天。每次打过去,女儿都在说自己在和室友学习或者逛街,没有长久的和她聊过天。唯一一次女儿主动打过来电话,是想要钱买电脑。顾素珍没问女儿买电脑是干啥用的,她已经习惯了不问太多的为什么,害怕女儿觉得她烦。她拿出家里的存折,从2万块定期里提前支取了5000元的活期,让银行的工作人员帮忙给女儿转了过去。
再后来,女儿寒暑假也不回来了,她说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实习,可以贴补点学费。盼望了一整年也没盼到女儿回来,毕竟孩子已经长大了,做父母的又则能一心想把孩子拴在自己身边呢。
女儿毕业后,去了大城市想要闯荡一番,刚开始被折磨的每天下班都哭丧着脸,说什么也要回来。说了两年,也不再有这样的想法了,兴许是适应了那里的节奏吧。这年头,在哪里都不好过。
飘窗上的风冷冷的从外面吹来,初春的早晨,空气中夹杂着些许清凉,顾素珍不禁打了个寒颤,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抽出来。
她打开了抽屉,里面有一张车票和一张字条。车票是昨天刚买的,售票员问她去哪,她盯着显示车次出发时间和目的地的电子屏幕看了好久,买了一张第二天出发的车票。回家后,她将车票放进抽屉里,一般没有人会打开那个抽屉,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
不告而别总是不好的,会让人生出多余的担心,田建军不怎么使用手机,现在还在用着多年前的老年机,她写了一张纸条:我这几天有事外出一趟,不用记挂我,早饭已经做好在锅里热着,记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