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勃艮第了不起的勃艮第
应朋友之邀,去勃艮第拜访酒庄。去之前,朋友预约了罗曼尼·康帝(Romanee Conti)家族。然而去的当天,据说那哥哥心情不好,周六不愿出来接待了。哎,法国人哪真是任性、会享受啊。但是,那人是罗曼尼康帝,确实也可以任性。
好在朋友在勃艮第根深叶茂,我们一行驱车直接到了罗曼尼·康帝家隔壁的一家酒庄。进了院子,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家伙,个儿不高,留个八字胡,穿件牛仔裤,拿着水管在清扫地面。他看上去像是这里的帮工,在这儿打杂的。他跟我们打招呼,要带我们去酒窖参观。我心里在嘀咕,虽然法国的人工是贵,但我们一群人来参观,居然让一个勤杂工带我们,也太将就了吧。
在地窖门口,我特地问朋友,老板呢?他说,这就是老板。好吧,看这老板的模样酒庄也不会怎样。带着悉听尊便的心情,我下到了地下酒窖。
地下的空间很大,最初是教会僧侣开凿的里面堆满了橡木桶。他给我们介绍橡木桶的讲究之处。比如,要事先选好一片树林,专门用这片林子里的橡树来做桶;他只用新橡木桶,两三年后更新一次;为了体现法国情怀,将法国国旗的三色箍在了橡木桶上;他儿子在美国看到一个漂亮的塞子,特地买回来塞橡木桶,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中国造的;他有一面特殊的玻璃,装在橡木桶上,可以看到白葡萄酒逐渐沉淀的过程……他带我们看了落满灰尘的装着老酒的橡木桶,和装着一百年以内的年份酒的那些。他指了指那间装年份酒的仓库说,隔壁就是罗曼尼·康帝家的酒窖。我看到了一瓶1966年的酒,试着问能不能买下,这哥哥居然爽快地说会寄到我家里!
此刻,他在酒窖里侃侃而谈,仿若一位地道的葡萄酒酿造专家。他知道所有的细节,非常享受跟我们介绍和葡萄酒有关的种种有意思的事情。
最后,我们到了品酒室。虽然在地下,但是灯光布置得非常恰当,还有一架钢琴放在中间。他为我们详细介绍了勃艮第葡萄酒的四个等级:勃第、村庄、酒庄、地块。总而言之,越小的命名(比如到地块)越高级,越大的命名(比如勃艮第酒)越差。
我们一共品了他们家六款红酒,后面四款都非常好。他说他不喜欢酸的味道,所以会尽量将酸味去除。他还欣慰地告诉我们,他儿子也喜欢葡萄酒行业,已经参与进来,这个庄园后继有人了。
他还跟我们说明为什么他们最顶级的葡萄酒出产于一个相对短的狭长地带上,原因是那些地块在一个地质断裂带上,含钙高,水分足。他的品酒室还保留了部分原始的底层剖面。他认真地说,不是他的水平高,而是上天给了一块好地,才能出产这么美妙的葡萄酒。
因为先前的印象,我故意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的酒好,还是那些名气更响的酒好呢?”他似乎不太开心,反问:“严培明[1]的画好呢,还是毕加索的画好呢?’
就像男人喜欢女人一样,没有最漂亮的,只有你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不管是艺术、爱情,还是红酒,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理所当然地,他认为他的酒一点也不输给其他酒庄。从2016年开始,他的酒里就不再有二氧化硫了(绝大多数葡萄酒都含有二氧化硫,主要用于制作过程中的消毒等),而它是导致你喝酒头疼的原因。
我觉得有点冒犯他,不太好意思,就提议品尝那瓶一直没动过的白葡萄酒。当我们喝到那瓶白葡萄酒的时候,一个个都惊呆了,太好喝了!这也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白葡萄酒!而这瓶酒售价只有几十欧!
老板让我们很嗨,大概他也被感染了,坐到钢琴前即兴弹奏起来。他弹得轻松愉快(估计是当地的音乐),但听得出来弹得不错。我觉得这老板陪了我们大半天,临走我们总是要买点酒吧,以示感谢。我还大胆地说,买他两个橡木桶的酒,一箱白的,一箱红的。这哥哥居然说不卖!他说酒的产量太少了,不够分。我又一次被打击到了。
这家伙从最初的“勤杂工”,到“专家”,到“企业家”,再到眼前的“艺术家”,让我大开眼界。勃艮第这个地方真是藏龙卧虎,看上去不起眼的房子,居然是罗曼尼·康帝;看上去不起眼的葡萄园,都是闻名世界的大庄葡萄田;看上去不起眼的人,居然是这么一个有趣、有才、有情怀的酒庄老板。
更有意思的是,自此为止,我都认为这是一个普通的酒庄、普通的品牌,回来做了一点功课,又是大吃一惊!这家酒庄非常有名!葛罗兄妹酒庄[2],是可以跟罗曼尼·康帝相提并论的酒庄!真是狗眼看人低,这次勃艮第之行确实狠狠教育了我一下: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外表来看待事物。
我还是设法托朋友买了些他们家的酒,这个不是出于感谢他陪我们了,而是我真的想喝他们家美妙的酒啦!从葛罗兄妹酒庄出来,晚上去参加了勃艮第酒商晚会。晚会上,我还被授予了勃艮第的红酒骑士勋章。看来,我跟勃艮第还真是结下了不解之缘,满满的都是收获,悄悄的都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