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好人》是德国剧作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创作的一部寓意极其深刻的话剧。作者虽以“四川”来为书命名,但书中“四川”并非特指中国的四川省或者四川地区一带,而是象征着所有存在人剥削人这一恶象的所有地方。作者讲视野投放到遥远的地区之中,既使其创作的背景环境显得无比神秘,又将更深刻的意义巧妙地隐藏了起来,深刻地揭示了社会的矛盾和人性的复杂,引起了不同时代下人们对人性、道德与社会现实的深刻思考。
首先,从戏剧艺术这一方面来看,《四川好人》展现了布莱希特独特的创作风格。他采用了“间离效果”的手法,使观众在观看戏剧的过程中不会完全沉浸在剧情之中,而是能够保持一定的距离来思考作品所传达的思想。戏剧当中保持着刻意的表演色彩,提醒读者不要深陷其中,而要对其内容与主旨进行深刻的思索,这使其想要凸显出来的寓意变得更加深刻。这种创作性手法是布莱希特所特有的,极具文学性,产生了奇妙的艺术效果,达到了“陌生化”的目的、打破了传统戏剧的“第四堵墙”,帮助观众以批判的眼光看待戏剧所呈现的社会现象等内容。
再者,从该书的故事情节及人物刻画方面来看,该书主要围绕沈黛这一看似单纯善良实则性情复杂的烟花女子展开,他是善良的妓女、是三位神仙降临人间后寻得的一名好人,她虽因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而饱受苦难却始终没有丢失内心深处最美的人性光辉、拥有一颗如金子一般难得的心灵。她为降临人间寻找四川好人的三名神仙提供住所而得到了神仙的认可、被赐予好人本应得到的财富,善良的她并未将这笔财富全部为自己所用,而是慷慨地帮助着周围所有像自己寻求帮助的穷人和弱者。她为失业的邻居提供就业机会,毫不犹豫地救济那些饥饿的人们,她的纯善甚至已经做到了毫无保留的地步。然而,这种无比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善意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丁点的好处,哪怕是一句“谢谢”给予的丝丝慰藉她都没有得到,而是在无限透支自己的过程当中陷入了一个又一个困境当中。周遭的人无休无止地向其索取、贪婪地享受着她的善意,不知感恩却将她所有的施予视作理所应当。最终,人性之恶让纯粹的善良之花旁生出了“恶”的枝蔓,沈黛创造了隋达这一“恶”的角色来保护自己,让“隋达”这一身份以表哥的名义驱逐在自己店铺当中贪婪享乐的人、维持自己最后的生活。隋达的冷漠与精明完完全全是沈黛的对立面,任谁在故事的结局知道这两个角色统一于同一个个体当中都会是无比惊讶的。正是这一人物设定的复杂性、多面性和隐藏性深刻揭示了人性在社会作用下的次次演化。沈黛的无私、同情与善良在社会生活中一一瓦解、显得那么可贵却是无比的脆弱;隋达这一角色则是无数个善良的沈黛遭受社会风霜洗礼后产生的异化分支,是人性善在受到无限压迫与剥削后的无奈之举。哪有什么天生的恶人,不过是天性本善的人在恶劣环境下不得不走上了恶人的路,这种变形岂会是沈黛自愿、主动的选择,不过是被周边那些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人逼上了绝路。
其次,从社会现实层面来看,这部作品虽只是呈现了沈黛这一个难能可贵的四川好人形象,但这难能可贵的人尚且被逼迫至此,那些只是稍存善念的人当被逼迫成了多么难以饶恕的恶人呢。这不仅仅是个人命运的悲哀,更是社会现实的悲哀,在这样一个充满不公、充满贫穷、充满恶意的社会当中,穷人的生活何其多艰,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源来维系生活、没有足够的金钱来摆脱饿、冷、苦的困境。其实置身其中来看,这些穷苦的人除了依赖于沈黛这样的大善人的救济之外似乎也已经没有其他活着的出路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应该丢失对善良的尊重与感恩,不应该以善良滋养贪婪与懒惰的恶果。是漠视疾苦的社会造成了诸多贫困之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也是贪欲无限、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造就了人性泯灭的社会。不合理的社会结构使得贫富差距越拉越大,富人的特权与欢乐构建在穷人的痛苦与挣扎之上,于是,道德与善良最终成了整个社会的奢侈品。也许,于这样的社会而言,隋达并非异类,因为他拥有无数个与之同恶的同类,而沈黛才成为了人们口中、心中的另类,她的善良与无私与他人、与社会各处显得格格不入。为什么她的善换不回同等的善却换回了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恶意?因为她的纯洁与善良冲破了“弱肉强食”的黑暗社会的生存法则,是不属于那个时代的超然至善,这样的人性光辉置身于黑暗的时代狭巷之中是注定会被吞没的,这不仅仅是人性的扭曲,更是社会的不公与道德的沦丧。
然后,从现实意义来看,《四川好人》为我们读者呈现出了一个善良与生存的矛盾,用沈黛的遭遇引发起我们对于善良与生存之间矛盾关系的深刻反思。在理想的世界当中,善良本是可贵的美德,它理当得到所有人的感激与尊重,善人本当有善报,是善良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可沈黛所遭遇的所有是善良带来的善果吗?显然不是,她的善不但未收货她理所应当的回报,反而化作了一把利刃、剐其骨肉、噬其血泪。我们更当警醒:这样的困境并不独困于书中的那个时代、那个社会,而是顺着历史的长河传到了今天,我们也会常常在生活中遭遇相似的困境与苦楚。社会的演化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生活和生存的资源,可“适者生存”的法则终始如一、未曾更改,保持纯粹的善良早已并非一件易事。现在的我们总需要在帮助他人与保护自己之间尽可能地寻求更多的平衡,早年间面对倒地老人“扶与不扶”的质问让原本善良的人为此止步,这何尝不是人性的更迭呢。又如,当你独自行走于幽暗的深巷当中是听到了女子求救的哭声,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在此时又该何去何从呢,也许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施以援手的确需要非常大的勇气吧。可是,这都不应该是我们弃善从恶的理由,生而为人,自出生便是万灵之长,我们没有理由不善、弃善,复杂的社会环境只是想考验我们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下让善变得更有力量。善良需要智慧与策略的支撑与帮助,但并不需要任何理由。沈黛在善良与生存当中不断挣扎,最终冲破自我创造了隋达,她明知隋达的冷漠无情会伤害很多自己曾经救助过的人,但早已遍体鳞伤的她还有其他更多保护自己的退路吗?显然没有。那么,道德是否就当是毫无保留的给予呢?我想,并不是。道德是一种美好的品质,人先为人,而后生德,善可以奉献自我、但绝非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面对病情突然恶化的患者和几乎同时突发恶疾的老父亲,他当何去何从呢?救患者而漠视父亲是否太过不孝,而救父亲舍弃缓和是否太对不起另一个家庭呢?这样的困境之中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是失败的,所以,道德选择的复杂性与艰难性往往并非简单的“从善”,面对善良与生存的困境往往没有简单的答案。我们要在何去何从当中不断接受考验,让善良之花永存,让人性的光辉永存。
对于现代社会当中道德滑坡、人性冷漠的问题,《四川好人》给予了我们重要警醒,我们理当重视公平与正义的维护,培育出敢于担当、坚守正义的道德青年,让善良化作一股无穷的力量,助个人的成长,也助家国的繁荣与昌盛。多元化的社会需要多元化的人,美丽的社会需要美丽的人性,社会伦理道德建设绝不容忽视。